后来
孙翔宣布退役那天，周泽楷等已退役的前队友也都回到轮回参加为他办的欢送会，也就是一群退役好几年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轻人重新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说说闹闹。
周泽楷本不打算喝酒。一来酒量差，半杯倒，二来准备之后开车送喝酒的人回家。不过轮回有史以来第一个注册的正式女选手悄悄给他倒了一杯掺了酒的果汁，周泽楷不知情地喝了两口，就……倒了。围观了全程的孙翔心惊，女人太可怕了。
聚会结束，江波涛等几个没喝酒的负责把其他人送回去。
“翔翔，小周就交给你了。”
“行。……等一下，我不记得他家地址了。”
“啊……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你打个电话给黄少问问吧。”
“哦。”
“那我们先走了啊，你开车当心。”
江波涛和吴启夹着不省人事的杜明离开了，孙翔掏出手机来准备打电话，却想起根本没存黄少天的号码。虽然也可以打电话给江波涛问问，但是好麻烦。还是用周泽楷的手机吧，省事。
周泽楷的手机在……他手里。
个醉鬼，私人财产倒是攥得死紧。
孙翔抠了半天才把手机从人手里拔出来。他还是下意识地不敢太用力，怕弄伤周泽楷的手指。
他拽着周泽楷的手指解开指纹锁，打开通讯录键入搜索「黄少天」，无结果。
也是，两人都什么关系了，不会还连名带姓称呼对方。
「少天」
无结果。
也不对？难道是单字……好矫情。
「天」
无结果。
还好不是……
孙翔不知在放心个什么劲，而后尝试了「黄」、「少」和拼音，依旧无结果。
那么，是绰号？就像他把肖时钦存成小事情那样。黄少天的绰号是什么……
「话唠」
无结果。
「话痨」
无结果。
看来周泽楷对黄少天是真爱啊……
孙翔又想起职业选手起QQ名的习惯。
「夜雨声烦」
无结果。
「烦烦」
无结果。
「剑圣」
无结果。
「贱贱」
无结果。
孙翔与想象力陷入了艰苦卓绝的斗争。该不会……
「老婆」
无结果。
孙翔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老公」
无结果。
长出一口气。
孙翔决定放弃，老老实实地在通讯录里一个一个找。好在周泽楷存的号码不太多。他拖到接近底端，两个令他虎躯一震的字跳入眼中。
「心肝」
孙翔颤抖着点开联系人，页面上显示的照片还真是一个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黄少天。
心肝啊……
孙翔强忍着心头涌起的恶寒拨出了电话。不想听到黄少天对周泽楷的任何肉麻称呼，电话一接通他就抢先开口。
“黄少天？我孙翔。”
“孙翔？你为什么用周泽楷的手机，他人呢？”
“他喝醉了，我送他回去。你们家地址是什么？”
“不是说好不喝酒的吗……他是不是动不了了，我去接他吧。”
“不用了，我送他回去比较快。你把地址发过来。”
“你认识路吗。”
“有导航啊。”
“好吧，那就麻烦你了，我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你开车当心啊。”
“知道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放心我的车技……”
孙翔挂了电话，把手机塞进周泽楷裤袋里，又在包厢里找了一圈看看他有没有落下东西。几秒后他的手机一振，黄少天的消息过来了。
黄少天居然有他的电话号码？
孙翔拿起手机一看，发现自己想多了。消息是发到他QQ上的。
他拍拍在沙发上几乎躺了一晚的周泽楷。
“醒醒，站不站得起来？我送你回家了，队……周泽楷。”
已是深夜的S市街上人车稀少，半个多小时后孙翔就顺利地开车到了周泽楷家楼下。黄少天已经等在那里了。
两人合力把依旧昏睡中的周泽楷从后座抬出来。
“既然都到这里了，你帮我把他一起杠上去吧，十七楼。”
“行。……你家有电梯吧？”
“有，不过坏了。”
“……”
“骗你的，哈哈。你真该看看你刚才的表情，脸都绿了。”
进了家门，黄少天引导着孙翔把周泽楷抬进了卫生间，放在浴缸里。
“因为他喝醉了所以你罚他睡厕所吗？”
“当然不是了，他喝醉多半是被你们灌的吧，罚他干什么。周泽楷出门回来不洗澡换衣服是不会上床的，你不知道你们队长有洁癖吗？”
“好像是……以前训练完一定要洗手才吃饭。”
“饭前洗手是常识啊翔翔。虽然我也经常忘记洗然后被周泽楷嫌弃……”
孙翔想说那么你们慢慢洗，我不打扰了。黄少天又开口了，语气却是难得的严肃。
“这么说，你也退役啦。”
“是啊。”
“你打算好今后干什么了吗？”
“还没决定。先回老家待一阵子吧，很久没回去了，我妈念得我快烦死了。”
“我记得你老家在越云那边是吧，我很小的时候去玩过一趟，名人故居什么的。时间过得真是快啊，一眨眼的功夫连你都退役了，现在联盟里活跃的都是些不太认识的小辈了。忽然有点体会到当年魏老大的心情……”
虽然也退役了，但孙翔其实不太能认同那种沧桑感。打不了职业联赛了，就换个地方再拼呗。孙翔更不能接受的是灰心丧气地接受衰退。他犹记得当年处于上升期的自己仍旧输给职业暮年的韩文清。
“至少荣耀还在啊。”
“是啊，至少荣耀还在。”
两人在光洁的马桶边伫立了片刻，仿佛在体会时光流逝中变与不变的一切。在他们身后，周泽楷静静地睡在浴缸里。
他们曾经操作着万人向往的枪王、剑圣、斗神，在职业联赛中激烈地拼搏，唤起一代又一代少年热血沸腾地投入荣耀的世界中。如今他们都已退出那个光鲜耀眼的舞台，在这个古怪的时间点，一同沐浴在卫生间明亮的灯光中。
至少，荣耀一直在。
“我要回去了。”
“哦，好。多谢你送周泽楷回来，改天请你吃饭。”
黄少天把孙翔送到门口，孙翔随便摆了摆手正要走，忽然想起来。
“对了，你知道周泽楷在手机里把你的联系人姓名存成「心肝」吗？”
“知道啊。”
黄少天笑得又得意又甜蜜，孙翔有点难以直视。
“你该不会把他存成……宝贝什么的吧。”
“正解！你变机灵了嘛翔翔。”
“………………再见。”
这件事的后续是，从此在各种聚餐场合周泽楷都只喝豆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