変わらないもの
- 僕は今すぐ君に會いたい -
周泽楷深吸了一口气。
伸手握住了门把……又缩了回来。他挠挠头，再挠挠头，然后紧张地对着门边的穿衣镜把挠乱的头发再理整齐。
母亲在身后有些好笑又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要不妈妈陪你一起去吧？”
周泽楷摇摇头。
“我出门了。”
他最后一次深呼吸，终于打开门走了出去。
这是周泽楷回到2051年的第三天。尽管在全息投影的电影纪录片甚至自己的梦境中观察、幻想了无数次，真正来到六百年前所带来的震撼，还是颠覆了所有预设。车辆从身边驶过掀起的气流，脚踩在干燥落叶上发出的响声，阳光晒在胳膊上暖洋洋的感觉……没有任何模拟和想象可以比拟。
这里缤纷、嘈杂、充满了各种温度和气味，置身其中让周泽楷兴奋得小腿肚微微颤抖。
他正在真实可触的世界里。
他想要与他相遇。
周泽楷倒是没有料到这么快就能相遇。
他刚刚在人群中发现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还来不及调整表情和心情，对方却在视线接触的瞬间露出了比自己还激动的模样，朝他跑来，三两步就到了跟前，呼啦一下把茫然的周泽楷扯进怀里。
“周泽楷？！你时空跳跃回来了？我好想你啊！你不知道这两个多月有多难熬……话又说回来，我本来还以为要等更久的……你那边过了多久啊，也是两个月吗？你要是能跳回到我们分开第二天就好了，不管怎么样，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我太高兴了！”
周泽楷在他怀里僵住了，说不出话来。
他通过长达三个月的申请、培训和测试，才取得时空跳跃的资格。背到要吐的上千条时空跳跃守则里的第一条就是，不能谈论时空跳跃。
而抱着他的这个人不但报出了他的名字，还知道他时空跳跃的事情！
破坏了保密原则的后果是什么周泽楷很清楚。难道他才来了三天，就要被时间管理局遣送回去了吗？“等一下，你是不是变小了？缩水了吗？”
那人松开周泽楷，退后半步上下打量他，面带迟疑。
“你……难道不是周泽楷？是他弟弟……？”
“我是、周泽楷。”
“我就说嘛，我怎么可能认错你！但是你怎么变小了呢？你是变小了吧？”
那人伸出手来在周泽楷脸上戳了戳。周泽楷不知道该不该躲开，看他戳得挺开心的样子。
“难道是那个什么时间管理局的人干的？”
他连时间管理局都知道！
“你也是……时空跳跃者？”
这个猜测让周泽楷有些放心下来。如果对方也是时空跳跃而来，他就没有违反保密原则了。
然而少年脸上雀跃的神情淡去了，周泽楷放下的心又重新揪心起来。他发现自己不愿意见到这个人没了笑容。他应该永远笑着，发着光，而不是露出寂寞的表情问自己：
“你……不记得我了？”
周泽楷和他并肩坐在教学楼转角的第二层台阶上，从那里可以看见不远处的操场，操场边的树，操场上的人正追着一颗橘色的球奔跑跳跃。周泽楷知道，他们在打篮球。而正是身旁这个人，让他知道了什么是篮球。
周泽楷从小就爱泡在博物馆里，那些来自已然消失世界的陈列品，却让他觉得格外真实。他知道在这颗星球上，天空曾经是蓝色的，海洋也是。云是白的，河水在地表流动，树木高大挺拔。人类曾经可以在阳光下尽情地奔跑。自从第一次参观历史博物馆后，周泽楷开始做一些彩色的梦，跃动的橘色圆球，红色的塑胶跑道，浅蓝的球衣，那些细节每一次都变得更加真实，汗水在皮肤上流淌，耳边有大叫和欢笑声。有时候他希望自己能活在梦里。
他最喜欢的展品是一种古老的叫做照片的东西。照片里几个穿着球衣汗水淋漓的少年大笑着相拥，闪闪发光，某种遥远而陌生的力量击中了周泽楷。从那时起，他就想要去看一看，那个世界，看一看那样的人。
数月前的一天，周泽楷发现他烂熟于心的这张照片改变了。他自己，确切地说，是年长三四岁的自己出现在了这张照片里，和其他少年一样开心地笑着。
他不再满足于活在梦中了。他要活在真实可触的世界里。他要与他相遇。
他曾经与他相遇。
冷静下来后的周泽楷已经理清了状况。在自己还来不及参与的时间线里，他已然穿越时空来到过此处，与身旁的人相遇相识，一起留在了照片里。而这张照片则促使自己“重新”穿越时空而来……像是一个互为因果的轮回。大概无论如何，他都一定会、一定要，一遍又一遍地，回到这个人身边。
对方似乎也推断出了大致情况。
“这么说你不是不记得我，而是根本还不认识我？那就再自我介绍一次。我是黄少天，在过去是未来的你的……呃……那什么……好朋友。”
“你好。”
周泽楷在心里默念了几遍黄少天的名字，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平时周泽楷在外总带着内向者固有的拘谨，在初次见面的黄少天身边却很快地放松下来，也许因为对黄少天来说，自己不是初次见面？
有些奇妙。
“你来多久了？住哪儿？一个人吗？习不习惯？有没有打过篮球了？”
“三天。河那边。和妈妈。还好。没。”
周泽楷一字一顿认真回答的模样让黄少天笑起来。
“你知道篮球吧？我是我们学校篮球队的，那个周泽楷以前也是，今年夏天我们还一起拿了市冠军呢。”
“知道。看了照片。”
“哦，对对对，照片。那个周泽楷也说了，是因为看了我们篮球队的合影才决定穿越过来的。感谢张新杰把照片保存得那么好，几百年后还在。他倒是没说是什么时候看到的照片。原来这么小，就已经惦记上我了呀？”
“才不小……”
“哈哈，还不小，个子都没我高。”
周泽楷闻言不禁坐得更直了一点。黄少天看得嘿嘿笑，但笑了没一会儿，眉宇间又透出失落来。
“为什么那个周泽楷他没有回来呢？该不会是因为违反了什么什么条款，被那个时间管理局的抓住关起来了吧？”
周泽楷回忆着培训期间读到的实验案例。
“不会……应该是，落点出了偏差。”
“怎么偏，落回你这么大的时候了？”
周泽楷摇摇头。
“更久以后。不然照片不会变。”
黄少天皱着眉头想了会儿，不知想明白没有，周泽楷正在考虑要怎么解释更好，黄少天忽然揉了揉他的头发。
“不愧是周泽楷，脑子真好使。他也是，刚来的时候明明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过了一个月就回回考第一了。”
黄少天东一句西一句地说起了往事，表情复又变得生动。周泽楷听着他满是怀念的语气，有些羡慕另一个自己，能够与他有那么多回忆，能够被他这样记得。
“但是其他人都不记得他了啊，只有我还记得。”
黄少天叹气。
“估计也是你们的管理局干的？以免出现混乱？这两个月里我一直在想这件事，还觉得是个好兆头。只有经历过跟他相关的时空跳跃的我才保留了记忆，这不就说明，他还有再回来的可能性？”
“不是他。”
一直安静听着黄少天说话的周泽楷，突然开口打断了他。
“不是’他’，是我。”
是我。
为了与你相遇而穿越了时空的人是我。在人群中一眼发现了你的人是我。现在站在你眼前的人是我。
请你……看着我啊。
黄少天淡然回应着周泽楷热切的注视，反而让后者有些害羞起来。也有些没底。
“他不就是你吗？”
“啊？”
“你这次提早了几年跳跃回来吧？这么说来，你那个世界里科技发展的水平也是在进步的。
“而且你上次来是一个人，也没谁陪着，让我妈惦记得成天就想你上我们家吃饭。
“现在我也能上你家蹭饭吃了，不知道你妈妈手艺好不好啊？
“果然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我也跟几个月前……一年前变得不一样了。因为遇到过你。你也是不一样的，这也很好不是吗。
“我不会忘记过去，但未来我们也会有新的回忆。
“唯一不变的就只有，你跳跃时空与我相遇这件事。
“据我所知，会为了褪色的古董老照片上一个傻乎乎的黄少天而跳跃过几百年时空的，就只有一个同样傻乎乎的周泽楷啊。”
黄少天神情依旧淡然，但看向周泽楷的眼睛里有温暖的笑意。
太好了，这个人，比他预期的更加闪闪发光。
教学楼另一侧传来了集合的招呼声。
“是不是有人在喊你？”
黄少天歪着头听了听。
“我都差点忘了，你今天是跟老师同学来参观吧，为了明年考高中？这么说你就是……十三岁？”
“马上十四了。”
“嗯，下下个月生日，我记得。给你的生日礼物我都早就准备好了呢，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干脆自己戴着了。”
黄少天举起左手晃了晃。周泽楷之前就注意到，黄少天左手腕上套着两串一样的深红色手链，被太阳照得剔透。他扯了一串下来。
“不如现在就给你好了。这是石榴石，有点像石榴吧？别告诉我你没吃过石榴啊，见总见过吧？我听说，石榴石是狮子座和射手座的守护石，就给我们一人买了一串。你知道它象征什么吗？”
周泽楷愣愣地摇头，盯着黄少天把手链套到了他手腕上。圆润的石头上还残留着黄少天的体温。
“它象征着……哎呀，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说。你还是自己去查吧。”
黄少天拍了拍周泽楷的头，似乎很是享受周泽楷比他矮上一截的感觉。
“我也得回去上课了，高三的课程强度真不是说着玩的，这才第一周就这么狠……等你适应了，再来找我玩啊，我带你去打篮球。”
黄少天搭着周泽楷的肩，一起三两步跳下台阶。周泽楷跟黄少天告别后正要往另一个方向走时，被猛然勾住了脖子，对方的嘴巴几乎贴到了耳边。
太近了，黄少天说话时温热的呼吸直往周泽楷耳里钻。
“我先预警你一声。你以后啊……会非常非常喜欢我。”
周泽楷看着黄少天扬起眉毛冲他笑，慢慢烧红了脸。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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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子完售放文。《ガーネット》的番外。
以免有人不知道，《ガーネット》是《時をかける少女》的片尾曲，《変わらないもの》则是插曲，听的时候感觉浑身都长满了少女心（…）。推荐配合食用w
祝大家新年快乐，来年也要一起萌周黄啊~
ps 其实我在这里留了新号的地址的，有谁找到过吗……